这一日,整个薛府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氛,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主子们,唯有素来为人认为怯懦,痴傻的薛云欣依然过着心安理得生活,对着外头怨怒视而不见。
这怪不了她,若得能有个平静安宁点的日子,她才不想这么做,何必费那么大的心思去撒谎,要知一个谎可是需要无数个谎来圆,多累。她本还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做,偏生有这样想要害她的人在,她不得不敲她们一棍。
棉兰自闻得薛蓉倩当真是在怡红院后,整颗心一直都提着,担忧着那厢的人突然冲过来找四小姐的麻烦。然而,每每瞧得薛云欣悠闲自在的坐在床边眺望梅花时,到口的话又吞咽下去。
“棉兰,该来的总会来,担忧也没用。”薛云欣踮起脚尖,伸手向着打在窗棂上的梅花枝而去,轻轻一折,一挑满枝的梅花捏在手指间。
棉兰抿抿唇,回道:“四小姐,话虽这么说,可是你不该啊,不该将自己也牵扯进去。”
薛云欣嗅了嗅手中的梅花,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她将它插入水杯中,望着几近白色的花瓣慢悠悠道:“我若要不说,他们一旦查起来,瞧得我晚上有出去,岂不是更糟糕。”
棉兰心下暗叹一声,都是她无能,若得她能够躲开那些人,就不会惹来这么大的事儿,可是……她望向手指戳着梅花的薛云欣,她越发看不透这四小姐了。
还有,她以为这二小姐会在怡红院和四小姐完全脱不开关系,然,以四小姐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够将二小姐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怡红院?
“四小姐,二小姐她……”
屋外响起一道脚步声,棉兰当下噤了声,向着掀起的布帘外瞧去,只见顾嬷嬷一脸黑沉的向着这头走来,似乎是在二夫人那儿受了气。
顾嬷嬷察觉到棉兰的注意,抬眸望来,暗暗瞪了眼棉兰,跨过门槛道,阴阳怪气道:“棉兰,你倒是好本事,让人救走了,还能够引四小姐和二小姐去怡红院救你。”
闻言,薛云欣不禁挑眉,这么快就找到这个好理由,把视线都转移到棉兰身上?她们以为她会让这一点理由成立,那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们。
“阿嬷,棉兰是云欣救回来。不,棉兰是二娘送给云欣的洮石砚所换回。”
顾嬷嬷怒瞪着薛云欣,原以为这傻丫头好照看的很,如今瞧着她们都看走眼了,先前好不容易有的好感经今儿个为二夫人一骂,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二夫人才是她的主子。她扯起嗓子言道:“四小姐,不是奴婢说你,若得没有二小姐牺牲自己在怡红院小住一宿,你以为棉兰能够回来?你该是好好感谢二小姐。”
薛云欣鼓鼓嘴,水灵灵的眸子里闪烁着让人猜不透的神色,半晌她低低的出声道:“云欣知道了,云欣会去向二姐姐道谢。”
顾嬷嬷嗤鼻,大声道:“知道就好,还傻愣着做什么,二夫人让你去一趟万花苑。”
薛云欣轻颔首,小心翼翼得从椅子上挪了下来,扯过衣裳随意的穿上,低声道:“阿嬷,云欣好了。”
“那还不快走,难不成你想二夫人亲自来请你?”顾嬷嬷伸手在薛云欣的小胳膊上拧了一把,把今儿个在二夫人那儿受得气全撒在她身上。
薛云欣因疼倒抽一口冷气,连连道:“阿嬷,莫打,云欣疼。”
棉兰留意到顾嬷嬷还欲拧薛云欣,赶紧上前将她拽到身旁:“顾嬷嬷,四小姐好歹是主子,你这般为之若得传到旁人耳里,只会觉得是二夫人指示。”
顾嬷嬷蹙眉横了眼棉兰,冷哼道:“怎得才好吃好喝供着你们几天,就以为到了翻身的日子,给人看脸色了?还学会拿乔了?低贱的人再怎么整都是低贱的。”
闻言,薛云欣面色陡然一冷,扫向顾嬷嬷的神色如出鞘的利剑一般,浑身瞬间散发出让人望而生畏的寒意,可又稍瞬即逝,只微垂着眸子望着地面。
那一抹阴冷的目光,让顾嬷嬷只觉得背脊发凉,可定睛看时,瞧见的是低眉顺眼的薛云欣。
闻得她娇怯的开口:“阿嬷说得是,低贱的人再怎么整都是低贱,怎得都甭想爬到正位上。”
顾嬷嬷自是听出薛云欣话中意思,面色黑沉的可怕,喝道:“四小姐,你最好傻一点。”
薛云欣唇角微勾起,下一刻又只嘟着嘴巴,牵着棉兰的手向着屋外拉:“棉兰,去二娘那儿,不然二娘会骂。”
若得以往,憋着得气儿都完全能够撒在这主仆身上,可如今气还没有散,反而越聚越多,顾嬷嬷愤愤地瞪了眼薛云欣二人的背影,而后跟上了脚步。
北园与东园相聚并不是很远,但却是隔了个书香斋与厅堂,这绕过去便远了许多,这走过去都需要一刻钟,如此还是走得快。也见这二夫人是有多么不喜三小姐与四小姐,将她们二人丢在最简单的北园,比西园姨娘们和仆人的院子都不如。不过,这三小姐好吃好喝的,她们倒是没少供,也不知二夫人为何如此。
薛云欣主仆二人未靠近万花苑,就闻得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伴随之的是“哗啦啦”的碎裂声。
“傻子,定是那傻子害我。娘,这两人留不得,她们要害死蓉倩。”
“闭嘴。”二夫人呵斥道,“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哪一点像是大家闺秀。”
“我现在还算是大家闺秀吗?全京城的人都在笑话我,笑话我恬不知耻,住在怡红院里。”薛蓉倩大声吼道,“要不是娘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我不能真将那傻子弄死……”
未等她将话说完,薛云欣稚嫩柔软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二娘。”娇怯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分外清晰的落入到屋里头的人耳里。
“谁让你来的,滚!”薛蓉倩大声吼道,随手抄起桌上的白玉花瓶向着薛云欣砸去。
薛云欣不曾躲闪丝毫,那花瓶毫不意外的砸在她的额头上,随之落到地上,化为碎片。
鲜血顺着面颊滴落,在明媚的暖阳中甚是刺眼,一滴滴得落在门槛上,碎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