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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赤子(十四上)
“太君,,。”沒想到日本中尉距离战壕一百五六十米远照样挨了冷枪,伪团长小喇嘛大惊失色,匍匐上前,趴在酒井高明耳边大叫,“太君,你怎么样啊,太君,你醒醒,卫生员,卫生员,赶紧过來包扎,酒井太君脖子中弹了。”
“太君中弹了,中弹了。”周围其他趴在地上的伪军也扯开嗓子齐声大叫,同时拼命向后方的挥动胳膊,提醒机枪手和掷弹筒手们暂时不要开火,好让他们将酒井太君抬下战场去抢救,然而,鬼子的机枪手和掷弹筒手们却对伪军的呼喊充耳不闻,迅速架起武器,将成排的子弹和手雷砸向远处早已空无一人的战壕当中。
“跟我來,爬着把太君驮下去。”弄不清酒井高明到底是什么來头,小喇嘛可不敢让太上皇活活流血流死在自己面前,把牙一咬,心一横,不顾头顶上纷飞的机枪子弹,用肩膀将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酒井高明扛起來,手脚并用向后爬去,周围的几名伪营长、连长见状,也赶紧匍匐过來帮忙,十几个驮的驮,拽得拽,像拉雪橇的狗一样,将酒井高明快速移动,一边爬,还不忘了继续向机枪阵地嚷嚷,“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有一位日本长官,一位日本长官中弹了,赶紧让我们把他送下去抢救,再耽误下去,就救不回來了。”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有一位日本长官,一位日本长官中弹了。”
“是你们自己人,自己人中弹了,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其他伪军也沒心思借助机枪的掩护向战壕附近运动,趴在又湿又凉的草地上,继续叫嚷个不停。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鬼子机枪手们终于看到了冒着被子弹打成筛子的风险,慢慢向后爬行的人群,愣了愣,迟疑着相继停止了射击。
“怎么回事,。”一名军衔也是中尉的鬼子底层军官跑到小喇嘛身边,竖起眉头质问,“沒有川田长官的命令,你们怎么竟敢自己撤下來。”
“不是,不是。”小喇嘛立刻吓白了脸,举起右手连连摇晃,“不是,不是我们自己要撤下來,是,是这位太君中弹了,不信,不信你自己看。”
“他还沒死,。”鬼子中尉扫了上身已经被血湿透的酒井高明一眼,诧异地追问。
“沒死,沒死,子弹稍微偏了一点儿,贴着脖子根处的大动脉穿了过去。”小喇嘛赶紧放下酒井高明,满脸媚笑地解释,“川田长官命令我们都听这位太君的指挥,我们把他给抬下來,主要为了两件事,一是看能不能让军医救他一命,二是向川田长官请示,接下來该听谁的调遣。”
“把他抬到汽车队那边去吧,那边应该有军医,至于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自己的命运了。”鬼子中尉虽然看不起老兵油子酒井高明,却也不忍心见死不救,想了想,越俎代庖地向小喇嘛命令,“这次攻击作废,让土八路的游击队再多喘息一阵儿,等白川长官给你们派來了新指挥官,再一鼓作气将他们消灭光。”
“是,太君英明,太君英明。”小喇嘛等人大喜,抬起酒井高明,千恩万谢地朝远处的汽车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偷偷地擦掉额上的冷汗,“他奶奶的,总算能撤下來歇口气儿了,那土八路隔着上百米远一枪能打中酒井太君,傻瓜才愿意继续趴在那等着他挨个点名,下次冲锋,说什么也得让川田长官再重新派个太君下來,有太君在,土八路的神枪手顾不上俺们。”
“该死。”隔着两三百米的位置,川田国昭通过望远镜,也看到了正在小跑着向车队靠近的伪团长等人,愤怒地骂了一句,将头转向身边的传令兵,“你去,通知炮兵那边,本轮轰击取消,顺便把白川参谋和儿玉中队长都叫过來,告诉他们我需要重新调整部署。”
“嗨依。”传令兵答应一声,小跑着去远,一会儿功夫,就把最前方指挥战斗的白川四郎和满腹牢骚的儿玉末次两个给找了过來,看到二人满脸悻然,川田国昭笑了笑,故作大气地说道,“不要这样子么,警备旅的表现,原本就在咱们的意料之中,通过这四次冲锋,总算把敌人的实力基本摸清楚了,接下來,咱们就可以从容地将他们一口口吃掉。”
“我是郁闷咱们的损失。”白川四郎勉强笑了笑,低声解释,“警备旅里的骑兵教官,差不多全阵亡了,我刚才偷偷调上去的两个轻机枪组,也全部为天皇陛下玉碎,再算上刚刚被抬下來的酒井中尉”
“总共才七个人而已。”川田国昭伸出食指和中指,与大拇指在半空中相捏,“七个,比我预计中要少得多,但是游击队那边,伤亡肯定不止是咱们的两倍,像这样的冲锋再进行几轮,不用大日本皇军出马,警备旅就能将游击队的兵力给消耗干净了。”
“那倒是。”白川四郎轻轻叹了口气,承认川田国昭总结得有道理,但是内心深处,却依旧觉得有股子郁郁之气无处可泄,至于这股子郁郁之气到底从何而來,他自己却也说不清楚,总之,像今天夜里这样的滥仗打起來很沒意思,根本体现不出大日本皇军的真正实力,也沒能碾碎抵抗者的信心和勇气,如果此战之后,土八路那边还有人侥幸成为漏网之鱼,白川四郎可以肯定,这条漏网之鱼将继承整个黑石游击队的全部精神和智慧上的遗产,一点点从无到有繁衍出另外一支黑石游击队,一点点再度成长为成为大日本帝国草原攻略的绊脚石。
“是啊,这个结果,不正是咱们事先期待的吗,。”儿玉末次也幽幽地叹了口气,表示自己将继续支持川田国昭的任何决定,仗都打到这种地步了,再继续争夺最高指挥权,也的确沒什么意思了,有大半个晚上的缓冲时间,红胡子估计这会儿早把游击队的老营给搬空了,换了他儿玉中佐來指挥,除了将眼前的拦路者全部消灭之外,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听儿玉末次如此表态,川田国昭偷偷松了口气,略做沉吟,迅速将话头转向正題,“感谢你们两位的理解与支持,下一轮进攻,我准备换另外一种战术,你们两位,也请帮忙做一些具体配合。”
“嗨依,如何做,请川田长官尽管示下。”白川四郎和儿玉末次微微一愣,立刻齐声答应,同时尽量将疲惫的身体站直。
“两位不必如此客气。”川田国昭满意地轻轻点头,然后用目光示意白川四郎和儿玉末次向自己靠得再近一些,用只有三人可听见的音量缓缓耳语,“接下來,咱们就,儿玉中佐去,白川中佐去,咱们三个齐心协力,争取”
“嗨依。”白川四郎和儿玉末次两个又齐齐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远处的星光下的战壕。
残缺不全的战壕旁,隐约有几个影子在快速移动,由于隔着五百多米,月光和星光的亮度也都有限,不借助于望远镜的话,白川四郎和儿玉末次两人很难确定那几个移动影子到底是游击队员在趁机修补战壕,还是被风吹动的低矮灌木,生长在河道附近的灌木,枝干和叶子里都不缺乏水分,因此很难被炮火点燃,即便偶尔冒出些红星來,也会很快熄灭下去,被炮弹炸起的湿润泥土是极佳的灭火剂,不但能够隔断氧气,还能迅速降低温度,而游击队利用湿土來修补战壕的话,则往往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果放任他们不管的话,转瞬间,便可能有一道新的土坡再度于战壕边缘堆建起來。
“怎么,两位对我的计划沒有信心么。”川田国昭不喜欢别人在讨论作战方案时走神,皱起眉头,低声质问。
“沒,有的,我是说,有信心。”儿玉末次愕然将目光转回來,回答得有些语无伦次,“我当然对川田君的计划有信心,土八路再有本事,也难道还能用泥土捏出援兵么。”
“呵呵,当然不可能。”白川四郎很配合地打了个哈哈,“我也当然不可能对川田君的计划沒有信心,我刚才是在想,在咱们的下一次进攻中,对面的中国指挥官将怎么应对,按照先前的经验,他可能不是个喜欢墨守成规的人,对了,酒井君的伤势怎么样,有希望救活回來么。”
最后一句话,纯属为了转移川田国昭的注意力,像酒井高明这样不掌握实际兵权,完全凭资历熬出來的小中尉,川田大队里一抓一大把,根本不值得白川参谋为他浪费精力,川田国昭心里很清楚,然而,他却不愿意让自己和副手之间原本密切的关系出现什么阴影,于是也跟着打了个哈哈,耸着肩膀回应,“呵呵,白川君真有古代名将之风,居然对一个小小的中尉如此关心,他已经被抬到收容车上抢救了,具体能不能捡条命回來,我不清楚,应该希望很大吧,通常越是像他这种沒用的家伙,越舍不得这么早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