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山水美不胜收。我们从独秀峰下来,太阳也已经跟着退缩到远山的后面。我和静静到一个大菜市买菜,我假借上厕所,买了两条眼镜蛇。一条宰好用食品袋装着,里面还有一只宰杀好的小公鸡;另一条被酒浸泡着放在一只大的玻璃瓶里,活生生的,还在不停地挣扎。我以为静静见了一定会吓得躲到我怀里,可是她很平静,只是对我的行为感到不解。
我说这是买给阿姨吃的,据说,这种蛇酒和蛇汤对治疗风湿痛有良好的疗效。静静更迷惑了,说:“可妈妈没有患风湿啊?”
我笑着解释:“昨晚阿姨游泳时脚抽筋了,今天她没走多远的路就气喘吁吁,腿还痛,这就是风湿的特征。我母亲患过关节风湿,就是我买蛇给她治好的。”
静静颇感惊讶,赞赏道:“没想到豆腐你不但细心体贴,还富有孝心。”
我得意不已,说:“静静,像我这么好的男人不多了。过了这村就没有那店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好好珍惜噢!”
我以为,静静肯定像往常一样对我冷嘲热讽一番,然而却出奇的平静,暴风雨没有来临。我的两个手指被一只温柔的小手握着,一股暖流电一般传遍我全身。我两天里三次向静静坦白,尽管带着玩笑的口吻,但我内心是真的。
莫非事不过三,静静暗示可以接受我了?我一阵狂喜,若不是两手都提着东西,我一定给静静来一个长久的拥抱!“走吧,我妈等久了。”静静催促我。
乘公共汽车的人比来时还多,静静看看我的后背,又看看我的脚,咬了咬牙,叫了一辆出租车。我想劝住,但静静说,人太多了,这回我可没有上午那么幸运,很可能是竖着上车,横着下车了。她指着一辆公共汽车说,看吧,都成压缩饼干了!
我更乐意乘出租车,不但舒服,而且和静静平排坐在后座,我可以乘机吃豆腐,呵呵。
“嗨,田静静!”一辆“奔驰”缓缓靠近,一个二十出头的美女从车窗冒出头来。五官端正,只是口红红得太夸张了。
“吴梦?”静静惊叫起来。叫吴梦的美女指了指车门,说:“快,上车。”
哈哈,真是瞌睡遇着枕头,我和静静也不客气,钻进车。因为开车的是静静的熟人,我不好对她动手动脚。但坐下来时,我还是忍不住扯过静静的裙子,垫在自己的屁股底下。
静静用双手推一下我,并打手势让我站起来一下。这一点点豆腐我吃定了,我不愿意让步,手指偷偷地指向吴梦,示意她不要那么大的动作。静静无奈,只好干瞪眼。哈哈哈,真爽。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好吗?”吴梦问。
静静有点为难,说:“我妈正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吃饭。我们手里也拿着不少东西。”
吴梦笑着说:“这好办,现在我载你们回去放东西,顺便请阿姨一起出来吃饭。”
静静还是不情愿,被吴梦阻住:“老同学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这么决定了。”
阿姨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说花天酒地她不习惯。
下车后,吴梦的眼光老是往我身上瞟,看头又看脚。我不动声色,装着没发现。我一身的衣服,都是静静买给我的,虽然不名贵,但穿着也很得体,绝对出得了场面。
吴梦看完了我,又看静静。她的眼光,也是从上到下,把静静扫了一遍。最后,她笑了笑,摇摇头。她没见过我,多看几眼,很正常,但看静静也是这种眼光,奇了。
吴梦全身上下,珠光宝气,一副阔太太的福相。两只耳环,大得像一只大母牛鼻子上穿的铁环,甚是夸张。两只手,套满了首饰:手镯、手链、珍珠链、佛珠,都往上面套。呵呵,美女,你累不累啊?!
吴梦的领口很低,金项链很粗,有拇指般大小。她穿着非常暴露,我只看到她的脖子,不敢再往下看了。一身的珠光宝气,并没有给吴梦的身材和气质加分,倒是让我觉得,她就像是一个带着枷锁的囚犯。
我担心她会沾污了我的眼睛。我的色眼,只看清纯的美女。
我们选了一个紧靠漓江的大饭店,落座后,吴梦微笑地看着我,说:“哟,我们的校花顶有眼光的嘛!”
静静满意地看了我一眼,说:“呵呵,一般般。还是说说你自己吧,哎,那个穿马褂的白马王子呢?”
哈哈,静静的同学误以为我是静静的男朋友了,更重要的是,静静似乎也默认了。而静静尽管谦虚,但也接受了吴梦的夸奖,哦也!
吴梦淡淡地笑着说:“我们只是校园情侣,毕业了,我们的恋曲也就结束了。”
静静呷了一口茶,说:“说实在,那时看着你们出双入对,甜甜蜜蜜,真有点羡慕。”
吴梦一边在菜单上对服务员指指点点,一边说:“田静静你是笑话我吧?谁不知道你的一言一笑,举手投足,都会让男生着迷。你是师大男生谈论最多的女生,不管是风度翩翩的英俊帅哥,还是掉光了牙齿的老头子,无一不被你吸引。追逐你的人可以组成一个浩浩荡荡的军团了。”
吴梦说到此,瞟了我两眼,继续说:“我们女生以能与你同行而感到光荣。上教室喜欢挨着你坐,去饭堂喜欢和你一起走,但你却是我们班我们年级唯一没有谈过恋爱的女生。”
我明白吴梦瞟眼看我的意思:便宜你了,小子!
“后面还有几位?”服务员问。
“就我们三位。”吴梦随口回答。
服务员很是吃惊,但也不敢再多问,拿着点好的菜单,退了出去。这个服务员真是奇怪,为什么问还有几位?
“老同学你也太夸张了吧,我又不是仙女下凡。” 静静呵呵一笑,接着说:“你现在是爆发户,才一年,就开上了‘奔驰’!我还挤公共汽车,受罪。吴梦,你总不能忍心看着老同学落魄,该指点一下致富的窍门吧!”
我也对财富充满渴望,很想听听吴梦的生财之道。然而,就在我和静静向吴梦投去羡慕的眼光,准备洗耳恭听的时候, 吴梦的回答却令我们失望
“呵呵,没有什么诀窍,我只是偶然机会,一夜暴富。”说这话的时候,吴梦的脸上略过一丝尴尬,但很快收敛。静静也发现了吴梦这一细微的动作,所以没再追问,说:“你命好,我希望有一天,鸿运也降临到我头上。”
“其实你条件比我好,机会比我多,只是你不懂得珍惜,没有好好地利用,没有充分地发挥罢了。”吴梦瞄了我一眼,说。吴梦言下之意是,静静跟了我,是明珠暗投了。难道她想要静静弃“暗”投“明”?
静静糊涂了,嘀咕着:“条件?机会?上帝对我很吝啬,没有给过我什么发财的机会啊?”
吴梦对静静的执迷不悟表示惋惜:“哎,你啊,你!出社会都一年了,怎么还不开窍?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忙着谈恋爱,而你总爱孤身一人独往独来,很多人感觉你不可理解。我还以为你自命清高,志在高远,不和我们一般见识。可是今天看来,呵呵,真的很难理解。”吴梦说话的时候,又偷瞄了我好几次,还不时晃动着一只小手。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一只手指上套着一只嵌有翡翠的大戒指。她白净的脸,有几分姿色,不过透着一股骚味。吴梦是我认识静静以来,第一个留意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藐视我,说静静的不是,我根本不正眼看她。静静貌比天仙,气质绝佳,吴梦这支只有美貌、没有灵性的塑料花岂能相比?
是啊,我不能给静静带来一身的珠光宝气。静静的穿着也极其普通,白色无领的休闲体恤,朴实无华,纯白麻料的裙子,冒牌的波鞋,浑身一副***打扮。但在我心中,一点不觉寒酸,倒感觉很清纯很天真,充满活力。
静静发觉吴梦对我有看法,说:“萝卜青菜各有所好,达官贵人我又高攀不起,只好委屈将就了。”尽管静静话里都是贬低我,但我知道静静骨子里在为我打抱不平。我从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希望。
吴梦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精明能干,小小年纪而且仅一年就进入有车一族,的确令人钦佩。但是现在,我突然对她有一种厌恶感,甚至感觉很恶心!她轻视我也就算了,但公然在我面前唆使静静学她,令我反感。她的一夜暴富,如果换了别人,早就津津乐道娓娓道来,而她竟然是难言之隐,她的钱能干净吗?
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我说今天太劳累,只吃了一碗粥,就借口上洗手间,跑上饭店的观光楼顶,欣赏漓江夜景。桂林的夜色特别妩媚,漓江的灯火更令人遐想联翩。白天热闹的山头,如今已经寂寞,不再有人想到它们。
真是风水轮流转。白天黯淡无光的霓虹灯,已经按耐不住寂寞,一个个争奇斗艳,让那些青春萌动的青春男女蠢蠢欲动。我突然意识到,不能扔下静静一个人面对吴梦,我担心静静经受不住吴梦的诱惑和教唆。我匆匆走下楼,当我推开包厢门的瞬间,听到吴梦说“…清贫一世…你甘心吗?”
我开玩笑说:“哦,我们的大款想扶贫?好啊,眼前就有一个很好的扶贫对象。”
“田静静有那么好的条件,用得着吗?我只不过向我们的美人指点迷津!”吴梦的声音,就象苍蝇一样,嘤嘤嗡嗡,特别讨人嫌。
“在下代为谢谢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会记住的。”我越厨代庖,虽客气,但话里带刺。
“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才子说话好犀利。”吴梦好象发现了新大陆,很吃惊。吴梦所谓的才子,不仅仅是我这句话,还因为我戴着的这副眼镜。
“不敢当,不敢当。”我不知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客套话。
“豆腐,吴梦也是一片好心。”静静看情势不对,劝住我。
如果我再和吴梦对话下去,恐怕我的冷笑和鄙视都会表露出来了。这样,吴梦肯定受不了。所以,静静才出面打圆场。
“豆腐?这个名字很好玩。”吴梦和别人一样对我的名字很感兴趣。
“我从小老是想吃美女的豆腐,但总是吃不着,现在已经死心了,不再抱有什么奢望!”我忍不住又插话了。“现在你不是吃到了我们的绝色佳人了吗?还不满足?!”吴梦说着,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冤…啊!”我刚说出一个冤字,就被静静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一脚。
“你冤什么?得吃了还耍赖?”静静说着,举起筷子要敲打我,桌子下面的脚轻轻地点了我两下。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被屈打成招:“是,是,偷吃我忘了擦嘴巴了。”
“哎,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你给我们的大美女灌了什么迷药,她居然那么看好你,也不知道你小子前世修了什么功德,走了那么好的桃花运!”吴梦倍感困惑,说:“想当初,我们女生宿舍楼下,一个晚上有多少香车宝马排队等候我们的校花,她都不曾为之心动,连看都不看一眼。哎,我们嫉妒死了!”
“吴梦!你说得太多了吧!”静静想阻止吴梦说下去。可吴梦意犹未尽,说:“你小子要懂得珍惜啊,要不然,我饶不了你!”我突然感觉这时候的吴梦不可恶了,甚至她很可爱。
结帐的时候,我想争着付款,可是一瞄账单,傻眼了:一千零五十元!晕了,打劫啊!我口袋里才有一百五十元!但我不露声色,我绝对不能在静静的同学面前丢丑,我嘴边不断地说好好,一只手假装伸向口袋掏钱。静静偷偷地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捏了一把。
吴梦一把夺过帐单,说:“拿来!你们是我的客人,怎能让你们买单?”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我偷偷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险!但我还嘴硬,说:“还是我来吧!”我真后悔,很想给自己一巴掌,若是吴梦真的递回帐单给我,我岂不是丢尽脸面?好在吴梦不理会我,打开自己的小坤包,唰唰地点了十一张“伟人头”给服务员,说:“不用找了。”
哇,爽!大款就是不同,我豆腐何时才有这般气概?!吴梦让服务员拿来几个食品袋,把饭桌上的蟹、虾、鱼等海鲜统统打包,甚至把瓦缸里的剩汤一滴不留地倒进食品袋。我摇摇头,哈哈,越是有钱,越小气!
吴梦送我们回来的路上,说有机会肯定会到南宁拜访我们。哈哈,她已经把我和静静捆绑在一起了,谢谢,谢谢!下车的时候,吴梦把打包的菜全部塞给静静,说让阿姨尝尝,并代她向阿姨问候。我很感激,说:“没想到吴梦的心肠那么好。”静静说:“呵呵,她只不过想向我妈妈炫耀她如今如何有钱。让我妈妈看到我和她的差距,让她老人家劝我开化一点。”好狠毒啊,我更加憎恶吴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