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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吃饱喝好

    无论什么时侯,我都不忘记自己的本份是‘吃饱喝好’,所以,我把那‘也’字拉得很长,以期引起他的共鸣。

    他把拳头从嘴里拿了出来,脸色重变成端然庄重:“日后,你不用自称奴家。”

    我眨了眨眼:“为何?”

    “称‘我’便可?”他的脸如琉璃玉匣,泛着冷光,不过是棕黑色的,“日后,你要穿着男装。”

    你欺我不懂世事是吧?穿了男装,也要自称奴才,属下之类的吧?我警惕地望着他,想起了师傅说的种种诡计阴谋,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被人给套了,日后好用这个称呼不尊来随时将我踩了?

    我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他踩死我不用花那么大的心思,放下了大半的心,虽然更为迷惑,但鼻子超前于脑子……窗外的香味更浓了。

    我眼巴巴地瞧着他,顺便抽了抽鼻子,他眼角直抽抽,皱眉道:“真憋得狠了?”

    我一怔,我这表明不是饿得如狼似虎的表情么,和憋有什么关系?每次我用这表情朝师兄师傅望着的时侯,他们都很识相地去端了饭菜上来啊?

    他指了指外间:“那里便是恭房。”

    一闻到香味,我把前面的找的借口全忘了。

    所以,在侍婢们端着那琳琅满目的饭菜进门的时侯,我被人领着去了恭房,我在恭房里很纠结,吃不吃完那餐美食再用缩骨功逃跑呢?

    到了最后,我终于做了决定,逃回去山上,又得吃师傅师兄师姐煮的猪食过日子,我我我……我还是吃了这最后一餐再逃吧。

    我悲壮地想,死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为了这一餐半餐,我在狮子嘴里夺食,我容易吗我!

    我终于想通了,回到了前厅,满怀惆怅,准备起筷再战饭场,却愕然了……只见那几碟饭菜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空碟子,还有空碟子上的菜汁!

    那头大狮子…不,李泽毓吃得很是舒服,正顺手拿了身边侍婢递过来的小杯子准备喝茶,一只手拿了茶杯,另一只手正准备往最后那碗白饭上伸……

    我忍无可忍,急步上前,在他手还没伸到之前,先把那碗白饭拿了,急速用筷子挑了一大口入嘴,先占了这碗饭的归属,再朝他笑道:“殿下,您吃不下了吧,我来……”

    满屋子的抽气声。

    我说这屋子里的人怎么都喜欢抽气呢,李泽毓,你也该换一批见多识广的侍婢才行啊?

    我把碟子拿起,将里面的酱汁全浇在了饭上,只觉那饭混着酱汁,顿成了世间美味,我眯着眼吸了一口,正准备下筷,李泽毓脸色忽地沉了下来,黯黯如黑砚之色:“这些,怎么能吃?”

    “比山上的好多了。”我一有了吃的,全忘了自己的来历了,幸好李泽毓仿佛没注意。

    我刚夹了一筷子,准备塞进嘴里,哪知那筷子连同碗一下子被他抢了过去,他声音冷似寒冰:“那老匹夫……”

    我愕然,他骂谁?

    最重要的是,你连碗白饭都不给我吃,还想让我给你暖床?你不知道暖床之物是越肥厚越好的吗?

    我想抢回那碗白饭,可他那双暗金色的眼,让我想起了食肉动物旺财……

    我眼巴巴地望着那碗白饭被侍婢收了去。

    “别想着回去了……”他道。

    “啊……”他的语气变幻太快,让我一时半会儿反映不过来,这刚刚还急风骤雨,骂人老匹夫,怎么转眼之间就成了和风细雨了?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还是不给饭吃的虎。

    我后悔莫及,早知道这种结果,刚刚在恭房的时侯就不要为了这一餐饭而丢失了用缩骨功的机会了。

    只能另找机会了,我心想,嘴里答道:“好啊,好啊!”

    他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如有金环映月:“来啊,重上饭菜。”

    我低落的情绪顿时大为振奋,眼巴巴地望着门口,顿时感觉在恭房做的决定是十分之正确以及英明的,有了缩骨功这门功夫,我随时都可以逃跑的,如此,还不如多吃他几顿再跑?

    暖床么,也不剥皮……

    桌上又摆满了饭菜,和刚刚一样,看在我的眼底,只觉比刚刚那一餐更美味……这全是我一个人的,一个人的,不用和师傅师兄师姐抢,而且味道比那猪食好了许多许多倍!

    我顿时无语凝噎。

    “你不走,每天都有三餐这样的。”

    他的语气让我一哆嗦,怎么听起来这么象师傅哄我学那祥云十八梯又或是要拆我的板子下狠手校正骨头的时侯?

    我一边快速地夹着菜往嘴里塞,一边道:“我没说要走啊。”

    “真的?”他怀疑。

    我认定他在矫情,我走与不走,不都在你手心里捏着?一个暖床的奴婢能自由主宰自己的命运么?

    我也就是能在逃跑之前多混吃两餐而已罢了。

    当然,我世故着呢,我是师兄把我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能不世故么,不世故能活么?

    所以,我心底一边打着逃跑的打算,一边答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奴……不,我能在您身边侍侯,那是我的荣幸,怎么可能离开呢?”

    在说话的当口,我把整个桌面上的菜肴都吃了差不多一大半。

    在表忠心之时顺嘴道:“端杯水来。”

    身后的侍婢们又抽气了。

    他向身后摊开了手,一名小侍婢哆嗦着把杯子递到他的手里,他一手拿着杯子,另一手在我背上拍了拍:“别呛着了。”

    我接过杯子把水倒进了喉咙里,正巧看清窗外有人推着板车经过,上面放了十几个曾罗汉叠形装好的酒瓮,圆肚小口,青花缠枝纹的官窑瓷,在白雪映衬之下泛着如玉般的光芒。

    “你望什么?”他低声道。

    我自是不能告诉他我正在丈量用缩骨功缩进那瓮里到底能缩进去多少,会不会把头留在了外边?会不会造成半夜人头悬空于瓮外一不小心以吓死路人的竦然效果……当然,打听清楚这酒瓮是推去府去的,还是推进酒窖子里深埋起来的,可是至关重要关键的一步。

    我抬头望了一眼从窗前斜挑了过来的那枝红梅,想作首诗来应付他的提问,想了半天感觉才诗枯竭,吞吐了半晌道:“忽如一夜冰雪来,抬头见到梅一枝……”

    他顺着我的目光望向窗边,梅蕊倒映在他的眼眸,如霜雪染红:“真贴切。”

    我受到他的鼓励,心想在逃走之前讨好了他让他对我不防备,也是我成功脱逃的关键,于是,我决心把剩下两句补完:“左看右看象腊肠,吃在嘴里定香甜。”

    他的眼角与嘴角同时抽了一下,笑容比较勉强:“也是……好诗……”

    我心想惨了惨了,一定要趁早逃走才行……我想起了师兄评价我的:月牙儿,你要讨好人的时侯,常让人有一种五内俱炽的崩溃之感。

    那个时侯,为了让师兄厨艺超水平发挥,我很难得的进厨房给师兄打下手,刚不小心把一锅子汤水全倒在了他头上,他表情淡定,笑容宽厚,头上脸上挂满了由肉丝、煮得青黄的青菜组成的汤水等等时和颜悦色对我说的话。

    事后,他给师傅打下手给我上麻药时,减少了一半的份量,痛得我五内俱炽。

    这讨好人的事,的确是一件很有技巧性的事,一般人比如说我……还是老实些好。

    正值此时,有侍卫来报:“太子殿下,肖将军有事禀报。”

    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去,我刚吐了一口气,转过头继续打量那酒瓮,却只听他在门口停住了,我忙把视线转着那枝红梅,他却是走到那窗前,一伸手,摘了那枝红梅来,插在我的鬓边:“梅花香自苦寒来,正衬你。”

    他理了理我鬓角的散发,这才朝门外走了去。

    看吧看吧,对人越是和蔼淡定越宽厚大方越是要秋后算帐!

    从师兄师姐师傅那儿我已经身经百炼了!

    决不上当!

    再说了,和他呆在一些时间虽不长,但总让我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让我想起了狮子旺财,偶尔他吃得饱了,躺在山坡上亮着肚皮晒太阳的时侯,心情会很好,此时,偶尔有鸭子经过,从它肚皮上踩上去,它会用掌来挑逗挑逗它们,目光和蔼……隔不了一会儿,就把它们追得鸭飞狗走,还一口吞了落肚!

    我望着那酒瓮,下定了逃走的决心。

    他到底是个忙人,交待了侍婢几句,便离开了。

    等他走后,我招了一个侍婢过来问话,虽然侍侯李泽毓的人全都喜欢大惊小怪,但胜在态度和蔼,有问必答,在我东弯西拐旁敲侧击之下,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李泽毓大加崇拜赞赏,间中把李泽毓的喜好等等七缠八绕的向我道述详尽。

    在我们言谈相欢的情况之下,我终于把那酒瓮的去向弄明白了。

    真是出府的,出府装酒的,而且就在今日晚上。

    李泽毓的队伍准备开拔,如今时令是冬季,去的又是苦寒之地,因此要在豫州城内备上烈酒,酒内泡上药材,以给将士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