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刀的事情刘姝只告诉了李玫,李玫当即说要陪她去。当天她跟刘厚仁说她要出差,请他帮忙照顾安琪几天,然后就提着行李住到了李玫家。晚上,李玫带刘姝去酒吧喝酒,就当是生死未卜前最后的放纵。
几杯酒下肚,两人已经有些醉意。这时,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过来,径直坐到刘姝旁边,礼貌地问道:“我可以坐在美女旁边吗?”李玫立即向刘姝做了一个“有人向你搭讪”的鬼脸。
刘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他说:“随便,反正位置空着。”说罢,继续和李玫聊天。
偏偏那个男人不知趣,刘姝和李玫说什么,他都要插几句嘴。
刘姝借着酒意,将头调转过去对着他:“先生,请问你今天为什么一个人喝酒?”
那人见刘姝主动和他搭话,顿时来了兴趣,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他故作忧郁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刘姝说:“不瞒你说,我婚姻不幸。”
李玫顿时以手捂嘴,可眼睛还是暴露出她在笑。
刘姝说:“哦,这么说,你是在借酒消愁了?”
男人说:“谁说不是呢,摊上一个不懂感恩和珍惜的老婆,我这样一个温柔痴情又顾家的男人,情何以堪啊。”
这时,旁边的服务员忍不住插嘴了:“先生,你老婆都离家出走三年了,还没回来呢?”
男人气的直瞪眼睛,服务员说:“这三年了你到我们酒吧每天都说一样的话,我也就是好奇问问。”
李玫终于憋不住地哈哈大笑。
刘姝也笑了,她对服务员说:“你太含蓄了,要是下次有人在我面前说什么借酒浇愁之类的屁话我会破口大骂:你他妈就是爱喝酒喝出了酒精依赖还在这里装B!一天两天的借酒消愁也就算了,十年如一日的借,是根本就不打算还了吧!”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男人羞愧难当地落荒而逃了。
刘姝和李玫两人笑了好久才安静下来。
李玫说:“当初柳原就是这么搭讪你的吧?”
刘姝说:“差不多。只怪我当时没见过世面,信以为真。”
李玫说:“其实这样的男人很多,我上次去参加初中同学聚会,结束后就收到了好多暧昧短信,都是声称自己婚姻不幸,要寻求安慰的。”
刘姝说:“哎,你这么一说,我以后连同学会都不敢参加了。”
李玫说:“别别别,有的同学会还是很好的,比如你们MBA的。”
她冲着刘姝眨了眨眼,刘姝假装没看懂,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有什么资格取笑别人啊,明天都要上手术台了。”
李玫问:“刘姝,这次你做手术有没有告诉柳原?”
刘姝斜眼看她:“自从上次他试探性地说让我出钱买车我没搭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迄今已经再度失联了~~~”她掏出手指头来扒了半天,说:“12天,288个小时,17280秒,请问,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他?”
李玫说:“上次你住院他只不过陪了你一天,你不是就欢天喜地,感恩戴德的吗?搞的我当时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生病,就为了让他来陪你。”
刘姝哈哈大笑:“你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也许潜意识里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我觉得,牺牲健康为了得到一份病态的感情,实在太不值得。”
李玫说:“难得你幡然醒悟,不知道这次醒悟能持续多久。”
刘姝说:“以前都是半梦半醒,这次是真的梦醒了。对了,你看我的小说没有?”
李玫说:“看了,一个少妇那不堪回首的痴情往事。太长了,到现在才写到上床。不过自从你写了上床那一章之后,点击率就暴涨,粉丝也多了很多,论坛也忙不地地把你推上了首页。”
刘姝吃吃地笑:“那是剧情需要,我已经写的很隐晦了,你没看到别的网站上那些所谓的艳文,描写上床简直就是赤裸裸。我是一个有操守的作者。”
李玫说:“读者才不关心你的操守,他们关心内容。我想此刻有很多读者和我一样在猜测剧情动向,到底你抛弃所有换得的爱情会有怎样的结局?”
刘姝说:“恐怕你们要失望了。有时候我自己写到一半都没有信心继续写下去,尤其是知道了现在的结局。我觉得我的故事就是一部大烂片,蹩脚的情节,蹩脚的台词,蹩脚的女主角,唯一出彩的地方,是有一个可以获得奥斯卡男主角奖的最佳男主角。但是既然他进入了这样一部烂片,所以只能获得最烂影片的男主角了。”
李玫说:“总之他是最佳男主角就是了。”
刘姝说:“是,绝对最佳,演技一流,比刚才那个厉害多了。可是,我没有动力继续写下去了,结局是这样,我要如何感动读者呢?读者又能从这个故事中领悟到什么人生真谛呢?”
李玫说:“不是还没有到结局吗?”
刘姝说:“我已经一眼可以看到结局了。”
李玫说:“让我来大胆地猜测一下:结局一:你在一次次失望后终于看清了柳原的真相,决心将他彻底抛弃,然后专心事业,最后成为一个成功的商界女强人,这是一部励志剧;结局二:你一次次遭受伤害,又一次次被他骗的回心转意,兜兜转转,这一辈子始终和他牵扯在一起,直到死亡,这是一部苦情剧;结局三:他忽有一日遭到雷劈,看清楚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是多么天理难容,于是痛定思痛,浪子回头,终于以诚意博得你的宽恕,你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这是一部神话;结局四: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得了癌症,或是遇到了车祸死了,或是残废了,然后你善心大发,不计前嫌地精心照顾他,最后他终于还是死了,你得到了解脱,也得到了自由,这是韩剧。刘姝,你喜欢哪个?”
刘姝哈哈大笑:“我喜欢他死了的那一个,那样我就不必做出选择了。不过我不确定如果他残废了,我是否会不计前嫌地照顾他。”
李玫说:“你会的,你就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那类傻子。”
刘姝说:“我这叫善良。”
李玫说:“好吧,让我们敬善良的人一杯,祝你明天好运。”
第二天,李玫陪刘姝做了入院检查,第三天,刘姝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分为两个部分,先切片,看是恶性还是良性,恶性的继续切除,良性的可以保守治疗。麻药后,刘姝就晕了过去,等她苏醒过来,已经在病房里了。
李玫看到她醒来,激动地过去亲吻她的面颊,然后说:“你太幸运了,你不是恶性的,竟然只是一个脂肪瘤,医生已经做过处理了。”
刘姝有点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她已经做好了切除乳房,化疗,放疗的准备,是上帝眷顾她,竟然从鬼门关又回来了!也许,这是妈妈在天上保佑她吧!
去了心头大患的刘姝心情大好,就连开刀后的刀口也不觉得疼了。
两天后,郭佳明居然来医院看她,刘姝心知这是李玫通知的,不过她也不揭穿,礼貌地感谢郭佳明。
这里还有一个插曲,李玫也通知了刘厚仁,刘厚仁在医院竟然遇上了郭佳明,两人一番攀谈之后,竟然认出了当初对方的妻子和自己的亡妻是病友。
郭佳明感慨到:“真想不到,兜兜转转,竟然遇到了你们。”
他说你们的时候,刻意抬头看了刘姝一眼。刘姝避开他的目光。
刘厚仁说:“是啊,没想到,你竟然还帮我们安琪择了校,我想,也许这是刘姝她妈妈故意安排好了的吧。”
李玫说:“叔叔您这就有点迷信了,照这么说,不光是阿姨安排,也是静雅安排好了让你们相遇的了?”
刘厚仁憨厚地笑笑:“不管怎样,都是缘分。谢谢你。”
郭佳明说:“不用谢,以后我可能要经常麻烦您,听您讲一讲静雅去世之间的一些事情。”
刘厚仁说:“没问题,我家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两人交换了联络方式和地址,便先后离去了。
七天后,刘姝出院,安琪和刘厚仁来接她。走出医院的门,刘姝忽然觉得阳光是那样刺眼,阳光又是如此鲜艳。
晚上洗过澡,刘姝在穿衣镜前解开睡衣,没错,她的两个乳房依然还在胸前挺立,虽然不大,但是浑圆坚挺,虽然生育过了,但是没有一点下垂的迹象。她是幸运的,有很多人和她一样进了手术室,从此就残缺着出来了,更有很多人,之后只延续了短暂的生命,便消失了。
生命真的非常脆弱,生命又是如此短暂,但生命中总是充满了奇迹。前一秒钟,你还在为儿女情长而唏嘘短叹,后一秒钟,当你的健康受到威胁,你会觉得自己刚才的长吁短叹原来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原来,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爱情,而是健康。即使你有诸多不顺,只要拥有健康,一切便可以从头再来。